《繫鈴》

※《魔道祖師》同人
※雲夢雙傑不分道設定下的一個小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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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繫鈴》

炎日當空,雲夢江氏校場邊,數名紫衣弟子避著豔陽,擠在樹蔭涼爽處,啃著西瓜解熱。笑語此起彼落,閒話修練日常,碎嘴唸著每次向師伯討教過招,師伯便不見人影。

同一時刻,江家主事站在宗主書房前,欲回稟宗主今晨才批閱的卷宗。一隻赤紅蜻蜓搖擺飛過,目光隨之而去,荷塘芙蕖滿開,水滴凝成珠圓在綠盤上打轉,才知花蟲喧鬧,又是盛夏時節。二度叩門,仍是無應。

蓮花塢某座假山一隅,一人踩著石頭,撥開層層蓮葉,擠身進入假山旁側小洞中。

「怎麼一個人躲在這?」江澄開口,眼前人黑衣劍袖,翹著腳愜意地在洞裡躺著。

「呦,宗主,怎麼有空找來這裡?」發楞中的魏嬰驚喜,他們已經有好幾天沒見了。

江澄彎身,閃避著頭頂上不規則突起的石壁:「校場那邊四處找你,要你陪練劍。」

「練什麼劍,他們有自己的大師兄,我一個老人,在旁指點就好。」魏嬰挪了身子騰出空間,慵懶尚未散去:「整套劍法我也是有教完的,可沒馬虎啊。」
江澄哼了一聲,沒有接話,逕自坐下。

石洞不大,拮据地容納著兩人一躺一坐,洞內暑氣隔絕,徐風沁涼。
半晌,魏嬰似是想起什麼,開口笑道:「這麼多年了,能找到這兒來的,還是只有你啊。」
江澄瞥了他一眼:「不然?你想讓誰都知道你老愛躲在這裡偷閒?」

兩人年幼時,時常與師弟們在蓮花塢中玩捉迷藏。大塢內石橋假山無數,蓮池遼闊亦有暗流,故遊戲需兩人一組,以有照應。

魏嬰和江澄總在一塊。

某回,他倆為了要藏哪起了爭執,各自行動。結果魏嬰就像憑空消失一般,誰都找不到。江澄不當鬼,卻急得像鬼,領著師弟們分頭搜索,深怕魏嬰出什麼意外。

「吶,你還記得你那時的樣子嗎?」魏嬰扭頭問。

江澄面無表情地回了一眼:「你怎麼不問問你自己,玩個遊戲還能在洞裡睡著?」

魏嬰一點也不引以為恥,看看江澄又看看洞外,嘴角微翹。

其實此處並不特別隱蔽,反而相當顯眼。只是洞口被施加仙術、常開不敗的荷花半掩著,遠遠看去,不過就是一塊形狀還不錯的巨石。假山位於池中,除了洞邊幾塊大小不一的石頭外可踩踏外,不易靠近,遊戲又是禁止以仙術輔助的,因此誰也沒想過,假山上還能藏人。

江氏某代大師兄及幾乎與他同齡的師弟是特例。

魏嬰記得當時自己在洞內躲得無聊,後來沉沉睡去。迷糊中聽見腳步聲醒來時,便看見江澄磕破頭,全身又是泥又是水的模樣,一聲不吭地盯著他,皺著眉頭伸手就是拉人。

魏嬰想,自己被江澄抓著,拖出亂葬崗的時候,好像也差不多是這麼個光景。

不過就是幾年前的事。

那時的他日夜渾沌。蓮花塢覆滅、窮奇道失控、不夜天浴血,所有的無能為力與無所適從都在折磨他,將近兩個寒暑,幾乎快要將他啃食殆盡。

某日,江澄突然帶人上了亂葬崗,見著他,便一言不發地拽著他走。除卻腰間陳情,他什麼也沒拿上。江澄讓雲夢弟子將溫氏遺族用傳送符全數送離了亂葬崗,而自己被帶回了蓮花塢。

少時年歲天翻地覆亂成一團後,又覆地翻天硬是被整平。

「我好像不管躲到哪裡去,你都能把我挖出來啊。」魏嬰說。

「你要是能有點大人的自覺,我倒可以省點力氣。」江澄頓了一下,接著說:「你……罷了,你要是真的不想教劍,我再指派其他弟子去就好。」

嗯?妥協了?

他倆幾日沒見,雖說宗主事務繁雜,但他隱約覺得是江澄有意在避著他。今日來尋,現在又不再要他陪弟子練劍──

大概是,察覺到了什麼吧。

魏嬰用手撐起身子,盯了江澄一陣,幾度欲言又止,最終仍是開口。

「江澄,你有心事?」

江澄不語,魏嬰伸手便扯下江澄的髮冠。突如其來的動作,後者一時反應不及。

「你幹嘛!發什麼瘋?!」

「沒,就想看看你以前的樣子。」

「什麼以前的樣子?拿來!」

「看看怎麼了,你什麼樣子我沒見過?你以前不綁辮子的,難得今天忘了绑。」

狹隘的洞內兩人為搶東西你來我往了一陣,零碎的打鬧聲在洞外隨風散在粼粼水光中。最後魏嬰把江澄壓在地上,江澄掙扎幾下便沒再發作,小打小鬧嘎然而止一片靜。

他倆自小沒少過拌嘴打架,魏嬰總是佔著上風。此刻居高臨下,他卻不知被桎梏著的是江澄還是自己。
嘴角依舊勾著,魏嬰用手指玩著身下人披散的頭髮,良久,終於再問出一句。

「你──是不是有話想跟我說?」

又是一陣沉默。

江澄不對勁,魏嬰心裡有數,他不想起頭,就只等江澄。

江澄躺在地上,卻半點不是輕鬆的模樣,全身緊繃,雙眼盯著一旁的空地。洞內一時靜得可以聽見兩人的呼吸聲,江澄眨了眨眼後,回望魏嬰。

「那天──你讓我去找抱山散人的那天……」江澄口吻帶著顫抖,魏嬰屏氣聽著。

「我們分頭之後,你是不是遇到溫逐流了?」

江澄攢緊拳頭,直視著眼前的人,艱難地接著問道:「你……你被化丹了對不對?你不用劍,因為你現在根本沒有靈力,是不是?」

果然,瞞不住了。

「為什麼不告訴我?」魏嬰不答,江澄便一股腦地繼續說了下去:「我們可以再去求一次抱山散人,求他幫你修復金丹。」

只是這話江澄講得,沒有底氣。

洞外的日光被葉影切得細碎,錯落在洞內照在魏嬰的臉上,魏嬰那張沒有生氣的笑臉變得更加地不切實際。

「藏色散人的兒子只有一個。」魏嬰回道。

是了,藏色散人的兒子只有一個。

所以魏嬰不能用一樣的方式再去求助抱山散人。但事在人為,交換總可以吧?無論要付出什麼,他江澄願意。

然而這點心思馬上就被魏嬰看穿:「再求一次也沒門,不要還讓我背欺瞞娘親師門的罪過啊。」

「當你師兄這麼多年,照顧你一回怎麼了。受不住的話喊聲師兄來聽聽?」魏嬰語帶輕巧地說著,彷彿是在閒話他人家常。

江澄無語,他猜想魏嬰失丹一事時,就把事情前前後後都想過了一遍。

那些因為鬼道失控而造成的悲劇,他可以試著去放下、去接受那些撕心裂肺的過往並不是誰的有意為之的過錯。而如今知曉魏嬰是因他而不得不走上鬼道一途,被仙們百家忌憚甚至唾棄,這因果又怎能分明?

無法理清的思緒讓江澄感到窒息,然而他看著眼前的人,因為修習鬼道,心性有損,氣質大不似從前,卻只能紅了眼眶。

他什麼都沒有辦法做。

「你真是,一點都不給師兄面子啊……。」魏嬰知道,這本就不是什麼,可以嘻鬧哄騙就過去的小事。

他不再玩江澄的頭髮,將視線移往洞外。「沒錯,當年你上山後,我被溫狗他們抓住,後來扔到亂葬崗。」他緩緩地說著,那些他總是避重就輕的事。「我不用劍,也是因為我沒有金丹。」

「我不想讓你知道,就怕你這樣,看了難受。」魏嬰不再壓著江澄,緩緩地坐到一邊。

待在蓮花塢,魏嬰早有紙包不住火的覺悟。而這火燒不是他,卻是江澄。

江澄猜著了他沒有金丹,卻猜不到當年的真相。然而不管是哪個,江澄都不會好受。

「我……」魏嬰低著頭道:「你不要多想,我就只是……不能再用靈力。帶你去找抱山散人什麼的,我沒後悔過。」

江澄坐起身來,魏嬰能看見他的肩膀在顫抖。

從方才起,任何細小的動作都變得顯眼,一分一秒彷彿也變得緩慢。一切都在放大,而他們的世界卻局限在這小小石洞中,只有將要窒息的彼此。

「對不起……」江澄說。

「……你不要這樣……」魏嬰不想聽這個。他不想要江澄愧疚,也不想要江澄感激,當然更不會是聽他道歉。

他不是沒看過江澄哭,但沒看過這麼大的江澄在哭,哭得那麼無聲,卻又是那麼地痛苦。

好想逃開,他不想面對這樣的江澄。

明明自已只是想要救對方,怎麼就搞到兩人都那麼痛苦。

「江澄……你,不哭,你不要哭啊……」魏嬰不會安慰人,這話說得像是他們再哄小金凌一般。

「江澄……」

「……閉嘴。」

好,閉嘴。雖然這兩個字不怎麼動聽,但莫名讓魏嬰覺得他家宗主至少正常運作。

不過閉嘴之後,魏嬰又開始坐立不安,自己好像該幫江澄擦把眼淚,或試著把他逗笑。但把哄金凌的方式用在江澄身上挺詭異。

他沒怎麼安慰過人,他師弟是吃悶虧也不會說的類型,這次也不是自己欺負他什麼的,魏嬰更不知道該怎麼辦。剖丹、修為盡失,自己當然不可能毫不在意,但他真的就是,無法看那時江澄不人不鬼萬念俱灰的模樣。

現在也是,見不得他哭。

「要是真的不行……」魏嬰嘆了一口氣,呢喃道:「……大不了我回亂葬崗就是。」

「你給我閉嘴……」江澄的淚水不受控制,語氣卻一點也不含糊:「我帶你回來……就不會讓你再走。」

他們演過一場分道揚鑣的假戲,假戲在種種失控後幾乎成真。

魏嬰在亂葬崗上遭人唾棄之時,江澄被拱上圍剿亂葬崗之首,世人等著看他大義滅親,報血海深仇之恨。然而江澄的心中從來都沒有大義只有親,他只想把魏嬰拖到江家祠堂,要他認錯,他就不該離家,不該逞什麼英雄……。

不必保我,棄了吧。這什麼鬼話,他當時也不該……讓步妥協。

「我……」魏嬰試圖想講些什麼。但看過去,江澄的眼眶還是紅得嚇人。

「……好我閉嘴就是。」

江澄心是很亂,但他只是需要時間去消化。

魏嬰想再離開,江澄怎麼能肯。

他當年既然敢違仙們百家之約,在圍剿亂葬崗計畫形成之初就義無反顧地把魏嬰帶回蓮花塢,他就不會再讓魏嬰走第二次。

「我沒事。」江澄說。

強行收拾情緒,江澄會接受,會承擔,他本就為保魏嬰而有覺悟了,現在只不過是,再多擔上一份。

「魏無羨你給我聽好,你要是敢有離開的念頭,我一定打斷你的腿。」

「……」

「……」

「……」

「聽見沒有?」

「是,我聽見了。」魏嬰覺得江澄哭的時候,還是很有虞夫人的魄力。

江澄抬手似是有什麼動作,魏嬰正襟危坐,只見江澄拿出一枚銀鈴,繫在魏嬰腰間。

「阿凌今天會提早過來,晚膳我們一起用,你不要遲到了。」江澄沒再多說什麼,起身就要走。

就這樣?江澄你披頭散髮眼睛還紅著剛剛話說到一半呃還是結束了你這就要走?

「江澄──」

江澄停下,回頭望他。

「我……沒事,我只是想說,就別找其他人了,教劍……我可以。」魏嬰覺得自己好像打結了又好像什麼結都沒有。

「……嗯。」

而後江澄離開。

魏嬰看著腰間的銀鈴,覺得方才被懸空吊起的心,此時就像銀鈴一般被穩穩地繫著。那多年前無聲無息一直跟著他的,飄零無根的感覺,也似也就此塵埃落定。

有這銀鈴,就算自己沒再穿著雲夢的紫色校服,也是實實在在的蓮花塢的人了。

同道而行,繞了好大好大一圈啊。

魏嬰看著午後的陽光依舊晃眼。

「將來你當家主,我當下屬……」雖然現在有那麼點不一樣──

但也足夠好了。



──若是這羈絆不曾是結,繫鈴相系亦無需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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雜言:

喜歡原作,這個設定就只是想讓雲夢雙傑不分道。後續故事大多沒變。

溫氏遺族被傳送離開亂葬崗,溫苑依舊被後來趕到的藍湛帶回雲深不知處。

藍湛會在養傷期間就提早到亂葬崗,是因為藍渙跟他說了圍剿的事。

只毀去一半的陰虎符和鬼道文稿,後來還是被來搜刮的蘭陵金氏拿去。

江澄背棄與仙們百家之約,把魏嬰帶回蓮花塢之後,蓮花塢的禁制開了近一年。

夷陵老祖難容於世人,蓮花塢弟子也有求去的。

雲夢江氏在這樣的狀況下能夠存活,除了仙門本就忌憚夷陵老祖外,藍氏因藍湛之故,藍渙以宗主及三尊身分居中協調聶金兩家;金氏另外因金凌被江澄留在蓮花塢有所顧慮,及後續有搜到陰虎符,故作罷。

多年之後還是會接忘羨兩人調查斷臂一事,藍願還是會與某次突然被召醒的溫寧重遇。只是金凌不會再恨魏嬰,觀音廟江澄也不會再哭泣了。

大概是這樣的設定,有機會再把它順過一遍。

完成於 2019050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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